我们谁都没有忘记,那些伤害就像刻在骨头上的字迹,不会因为广州的阳光而褪色。
日子看似在变好,工资涨了,出租屋添了二手电扇,可宋影影说得对,伤疤就是伤疤,不会因为时间流逝就变成装饰。
面对伤痛,我们选择了截然相反的路。我像只惊弓之鸟,见到男人就下意识缩紧肩膀;宋影影却把自己变成扑火的飞蛾,在一个又一个男人的体温里寻找麻醉。
多么可笑啊,两个伤痕累累的人,一个拼命逃避,一个疯狂索求,却都是在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。
被强奸,不仅夺走了我们的贞洁,更偷走了我们做自己的勇气。现在的我,现在的宋影影,都只是两个戴着面具的胆小鬼,在名为“活着”的舞台上拙劣地表演。
那天之后,宋影影就像被风吹散的烟,彻底从我的生活里消失了。
她没再回过我们合租的房子,我发出去的无数条消息全都沉入虚无。
直到两个月后一个阴沉的下午,我的手机收到了她的消息,简短到残忍,“能借我点钱吗?我要打胎。”
我们在医院附近的小诊所见面。宋影影瘦了,宽松的卫衣裹着她单薄的身体,像套在衣架上的布。
“真讽刺,”她摩挲着一次性水杯的边缘,“晖军强奸我那么多次都没事,这次倒中奖了。”
她突然笑起来,“那时候我妈说幸好没怀上,他有老婆孩子了。”
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 “差一点啊,”她歪着头看我,嘴角挂着古怪的笑意,“我就成你后妈了。”
我胃里翻涌着酸水,却连一个勉强的笑容都挤不出来。
手术那天,消毒水的气味刺得我眼睛发疼。
“你男朋友呢?”我问。
宋影影正盯着天花板上一块霉斑,闻言轻轻“啊”了一声,“跑了。听说我怀孕了,比兔子窜得还快。”她的语气轻飘飘的,像在讨论别人的事。
我张了张嘴,所有安慰的话都卡在喉咙里。直到看见她被护士推出来时惨白的脸,我的眼泪终于决堤。
我趴在她病床边哭得像个傻子,反倒是她伸手擦我的眼泪:“真的不疼了。”
我知道她在说谎。那些器械进入她身体的瞬间,那些血肉被剥离的痛苦,怎么可能不疼。
宋影影抱住我,她的眼泪洇湿我的肩头,“我只有你了。”
我紧紧回抱她,生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,“我也是,求你……别再离开了。”
她在我怀里点头,发丝蹭得我下巴发痒。那时候我不知道,这又是一个谎言。就像她说不疼,就像她说会留下——宋影影最擅长的,就是把谎言说得像誓言一样动听。
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又回到了我们那个小小的家,我特意请了假在家照顾她坐小月子,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渐渐有了血色。
每天清晨,阳光透过薄纱窗帘洒进来时,她会揉着惺忪的睡眼,像只慵懒的猫一样蜷在我怀里。
我们开始有了新的日常,一起挤在狭小的厨房里择菜,她的指尖偶尔会碰到我的手背;去菜市场时,她总要在卖花的摊位前驻足,我就站在她身后半步的位置,闻着她发间淡淡的洗发水香气。
傍晚时分,两个身影并排坐在小餐桌前,筷子偶尔会在菜盘上方相遇,发出清脆的碰撞声。
休息时,我们会去书店消磨整个下午。她看书时睫毛会轻轻颤动,有时突然就落下泪来,泪珠砸在书页上的声音清晰可闻。
我伸手替她拭泪时,她会突然抓住我的手腕,把脸深深埋进我的掌心,温热的呼吸烫着我的皮肤。
深夜的亲吻总是格外粘稠,她的睫毛扫过我脸颊时,我分不清纠缠的是欲望还是绝望。
两具伤痕累累的身体互相豢养,像沙漠旅人用彼此的唾液解渴。某些时刻,她潮湿的眼睛会让我错觉这是爱情。
“永远不要离开我。”她在喘息间呢喃,声音轻得像羽毛扫过耳膜。
我抱紧她单薄的肩膀,感觉她脊椎的骨节硌着我的手臂:“这个世界,我只剩你了。”
后来我们搬进了有阳台的新房子。搬家那天,阳光正好斜斜地照进来,把她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。
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拉着我的手在空荡荡的客厅里转圈,拖鞋在地板上打滑,我们笑得像两个偷喝了蜜的孩子。
她散开的发丝拂过我的脸颊,那一瞬间,我错觉这就是永远。
——
我不知道我妈,这个从没出过远门的农村妇女,究竟费了多大的劲儿才摸到广州。
她是怎么辗转坐车、问路,又是怎么在茫茫人海里找到我打工的这家便利店的?当她突然出现在货架尽头,局促地张望着我时,我整个人僵在原地,手里的东西差点掉在地上。
店里人很多,收银台前排着长队。她就那样站在人群边缘,手里拎着鼓鼓囊囊的蛇皮袋,身上穿着那件压箱底的藏蓝色外套——领口还别着一枚歪歪扭扭的别针,像是特意打扮过,可整个人却显得更加格格不入。
她看到我抬头,眼睛一亮,嘴唇颤了颤,想喊又不敢。
我的心猛地沉下去,手指在键盘上打滑,结账时连续输错三次金额。顾客不耐烦地咂嘴,我低声道歉,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。
而她就站在那儿,小心翼翼地等我忙完,才慢慢挪到柜台前,粗糙的手指紧紧攥着塑料袋,勒出几道深红的印子。
“月,你……你在这挺好的?”她声音很轻,像是怕惊跑什么似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