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守在永州已为官二十载,忍不住感叹道,谁能想到这水稻竟也有一日嫌太多。
是呀。几个老资历的官员也跟着点头,他们永州虽是南方粮仓,但也有丰年饥年之分,最多是饥年也不会闹出人命罢了,这已经是地利了,几次农桑改革使用新稻种后,水稻丰产竟然会堆积在农户家里。
安抚使如何不知,他以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是因为这是百姓的生计,水稻卖到真腊、蒲甘、交趾一带,数万石水稻换回不计其数的香料珍珠,这种暴利商人贪图,难以一禁了之。
但这次永州以官价收购,同时愿意卖出一百石的农户可免一人傜役。
知州露出诧异神色,大人,水稻已经官收过了,而且官价着实不便宜,等新稻下来这些旧稻就更不值钱了。
永州安抚使摆手道,这次市舶司同查,把水稻列入禁贩名单,再抓到明知故犯的商户必然严惩,永州粮仓会再扩大一倍,以备荒芜。
知州:……
知州肉痛不已,粮仓的粮食一般两年更换,这些派不上用处的粮食会再次低价卖入市场,这几年风调雨顺这不是明摆着浪费银两么。
但太守已经应了,君后向来有筹谋,我等遵从。
市舶司轰轰烈烈的开始查走私,民间也是一片抱怨,但因为官收和商户收购价格差不多,又有官府明令禁止私自贩卖至他国,农户人家也不愿意惹上官府,只能把粮食卖给了官府,等到秋末,永州粮仓已经囤积了八百万石,闽州粮仓七百万石,其他粮仓也都有所增添。
天气转冷,太史处来报,预测有暴雪将至。
五日暴雪,将数尺之深。钦天监使传达道,太史处觉得这场雪会凝结成冰,难以融化。
容从锦面色微沉,同钦天监使的不以为然不同,他认为暴雪的说法有可能是准确的,北风其凉,雨雪其雱,云层聚集可能会有大雪,望京尚且如此,再靠北的地方却不知道如何。
数日后,鹅毛大雪纷纷落下,将整个望京染成一片冰雪琉璃,富户家的孩童披了貂裘在街巷里嬉笑着团雪球,相互追逐打闹,家里人见了笑骂一句让他们当心,这样的欢声笑语很快消失,暴雪连绵,苍穹低沉,仿佛整个世界都充满了压抑的色彩。
以街巷为一家,已经组织了年轻的做巡视队伍,帮着修筑被暴雪压塌的房顶,清扫街道,明威军也抽调了数千人巡查望京,倒塌房屋不能修复的都已经将百姓安置在了善堂和冶铁局。内阁大臣道。
冶铁局有煤炭储备,之前巡查铜铁矿后对煤炭的产量也做了调查,还从交趾等地采购了一批无烟煤,本来是准备改进冶铁技术的,直接做成了火墙,收拢灾民燃煤取暖。
望京周边倒塌房屋三万余户,受损村庄一百多个,耕牛鸡豚死伤不计其数。另一个内阁大臣沉声道,雍州雨雪交加,河道冰封,也有数千房屋倒塌,百姓流离失所。
永州…
汇报过灾情后御书房内一时安静下来,沈翊打破沉寂道,幸而还有些煤炭,虽称不上充足,却也能熬过这个寒冬了。
冬小麦恐怕颗粒无收。内阁大臣黯然道。
翰林院刚擢到内阁的赵大人道,南方温热,百姓多用纸糊窗、暖阁,这种天气从未遇到过,已经紧急调拨了一批棉花、煤炭赈灾。
下派到各州的御史归来,煤炭和粮食的数目与户部数目一致。容从锦阂眸,低声道,建元十五年也曾有这么一场大雪,民冻饿死者日以千数,太湖断航,港口封冻,永州、洛州等地不可忽视,在河道还能运船的时候多再增一倍御寒物资。
各地军队也分出人手去聚拢灾民,在酿成惨剧前一定要确保安顿好所有灾民。
建元十五年,百姓冻死无算,鸟兽入室呼食,煤价贵到两百文一秤,甚至出现了食人的惨状,次年流民起义,当时的太子永泰帝四处镇压,又安抚百姓重新划分耕田,彻底恢复农耕已经是数年之后了。
百姓是本朝根基,田地房屋这些都可以不计较,地方安抚使和军队拿当地户籍册逐一清点,房屋不够牢固或家中已无碳火的都带到善堂安置。
这个时候不能让他们冒险进山林砍柴。